恍忽间,在我的面前有一条路。侧耳仔细聆听,可以听到许多若隐若现的声音。有的温柔纯真,有的义愤填膺,空洞的,哀伤的,黄发垂髫,可以编成无数的故事。
那么就走上去一探究竟。迈开步子,走上这条足迹不多,不深不浅的小路。
骤然,夜倾了满怀。深蓝的天空中挂一轮金黄的圆月,下面是海边的沙地,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。夜并不很静,远处传来串敲银铃般清脆的欢笑声。
在月下镀了银似的瓜地里前进了不一会儿,晚风吹开夜色,忽而一现两个孩子无忧无虑的身影。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手持钢叉的少年,项上的银圈在暮色里熠熠生辉。清冽的目光中闪耀的不只有月光。另一个穿戴略规整的少年骨宇间透着聪慧,言语间笑颜舒展。
沿小路过去了,我顿时生出一种想逗逗他们的念头。
“你们怎么还不回去?明儿不去私塾么?”
两个男孩停了下来,银项圈那个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瞪向我,粗糙却红润的小脸令人怜爱。
那个带着聪明劲儿的少年认真而好奇地望着我,尽管被打断了却仍正正经经地回答道:“今天还早呢,再说我们先生平素不大严厉的。”
我没说话,摆摆手就随他俩玩去了,
前面的路还很长,我要抓紧时间。
刚走几步,一个灰黑色的影子朝我一点一点地飘过来。“你见过我们家阿毛吗?”一个老妇面色颜嘴唇颤颤巍巍地嗡动着。她浑身褴褛,瞳孔浑浊,手脚粗大看得出她从前并不瘦弱甚至还很能干。“噢...我忘啦,他被那狼走啦!”她像突然被叫醒了了一般,全身战栗,“我真傻。真的...从来不知道那狼春夫也是会出来的...”她自顾自说了一会儿,一摇一摆地,丢了魂似的走远了。我虽然诧异,但在继续向前的同时也觉得心情有些沉重。
快到镇上已是天明了,到处都没什么声响,只是一户人家里传出了女人啼哭的悲声。
“我的小栓啊...怎么就去了呢...
天边飞过几只乌鸦。
听人说,镇上有家咸亨酒店,赶了这么远的路,不如去那儿歇脚。
与我一块儿进店的是一位穿长衫的高个儿先生,远看体面,可他近看不得。脸色青白浑身是伤,长衫又脏又破,张口遣词造还文绉绉的。我好奇地走到柜台边,仰头看他如何要吃食。
“温两碗酒,要一碟茴香豆。”
他的到来好像是带来了某种节日,人们纷纷拿余光溜着他,兴致勃勃说着话,店堂里的伙计都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。
“孔乙己,你一定又偷了东西了!”
他扶着柜台,面色仓皇又窘迫,用那破旧的袖子试图掩住脸上的伤痕。
众人人看他笑他,仿佛他不是个人,倒像一只被戏要取乐的困兽。
我无心再看,也不愿笑他,出了店门把叫嚣搁置身后。但那几个伙计的几句闲谈却还是飘了来:“知道有个人的疯病有多离奇吗,他整日幻想别人茹毛饮血,想吃他!”
一路的所见所闻,让我分外想念那两个月夜瓜地下玩耍的孩子。却不想,又可以在前路上遇见他们。又是深蓝的天空金黄的月,四月相对。
那从前可爱的“小银圈”变成了被社会埋没,那最最普通常见的低层人,对他昔日的好友恭敬地称“老爷”。另一个少年的目光由亮变暗,手足无措地望向他的小玩伴。同一片瓜地,同一个时候,同样两个人,在路的这边与那边相对无言。
他们所隔的,不只有时间吧。我静默得停下脚步,回头眺望自己走过的这条路,内心只剩苦涩。忽然,一切模糊了。
梦醒,桌上端端正正摆一本《鲁迅全集》。书页正翻着最后一页,赫然几行陌生也熟悉的字让我心跳加速。
“我想:希望是本无所谓有,无所谓无的。这正如地上的路,其实地上本没有路,走的人多了,也便成了路。”
教师点评
阅读是一场心灵的旅行,小作者别具匠心地以“路”为引,将鲁迅笔下的角色如画卷般呈现,在好奇与叹息中窥探人物命运,在写作上,小作者善于捕捉鲁迅刻画人物的精妙之处,巧妙化用,语言凝练而深刻,尤为难得。在阅读之旅中,实现了语言与思想的成长;在“路”的追寻中,青年人也汲取到精神与行动的力量。
(指导老师:朱柳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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