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难得清理一次抽屉。抽届的缝隙里已经积起薄尘,抽屉拉手的铜环许久没被碰过的样子。她摸到一叠收据,字迹已不清晰的面包店机打发票,断了的橙子去皮刀,在抽屉最里面,她捞出一个生了锈的钥匙环。
钥匙环上面待过许多把钥匙,她想着。
最早那把是在学校里用的,用来锁寝室里的橱柜门。学校里中饭常常吃不够,她就在中午把便当盒放进壁橱里面。为了防止查寝的宿管发现,她把柜门锁好,然后把拴着钥匙的环揣进校服口袋。那时候钥匙环还挺新,她想着,回忆起了环扣上早已褪色的花纹样式,还有吃着脐橙佐“夜宵”时心底泛起的兼饱足和不安一起的酸甜感觉。
之后钥匙环上拴了三把钥匙,替代了原来的一把。一个是黄铜的,略沉,用来打开她所居住院落的大铁门。一把极尽普通的,金属色,用来打开绿漆单元门。一把则老式得有点可笑,黑色的尾部,钥匙头刚好跟那个奇怪的十字锁孔匹配。这把钥匙用来打开她第一任居室的门。她讶异于自己毫不费力地记起了那间房子的格局。不大,她心想,只有五十余方。她记得阳光怎样被绿色雨棚筛过,隔着锈迹点点的栅栏照进她临窗的房间。她记得自己早出晚归以还清房子的贷款。那个时候她还常常读书,手边还没有笔记本电脑。她记得自己深夜归家,得逐一把三重门禁解开,手里提着刚烘焙出来的面包,甜热的温度镀上了钥匙环的颜色。
最后一把挂在过这上面的钥匙来历特殊。搬进的新家设施仍为齐全,那天晚上她去公共浴室洗澡。钥匙是用来开衣物柜的,她当时忘了还。她记得大浴室里暧昧不分明的水汽,滋滋作响的白炽灯,还有水流打在她头顶的疼痛感觉。那次她耳朵进了水,荒唐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捂着耳朵单脚跳,脸烧得通红。她记得自己面红耳赤,耳朵里插着棉签落荒而逃,世界从她身边发出震荡的回声,而她忘了还那把钥匙。
她想着自己的过去,金属制的纽带在瞬间灼烧尽了这些时间节点间的距离,近到恍惚。
她摆摆头挥去遐思,关上抽屉,揣着公寓门禁电子卡片,走出100多平米的冷清住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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