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初露,娇柔的光线匍匐在小院的花墙上,外婆的小院仍是清清凉凉。铺地青砖上早已放上一大捆竹片儿,带着蒙蒙水汽。外婆已经起早,开始编竹筐了。
身材瘦小的外婆坐在竹凳上,从地上挑起几根软青色的宽竹条儿,开始编筐底。竹片交叉摆好,然后挑细点的竹条儿从筐骨间上下间隔穿插,一圈圈地,待筐底儿成形了,便操起厚背柴刀,哐哐几下,把缝隙砸匀称。左手不停,右手一边麻利地从身边的老竹筐里又抽出两条长长软软的青条儿,接着编下去。
那竹条儿是会起舞的,是比村里扭花灯的女孩儿还要娴熟的舞姿,看着一大片青青的竹片儿在外婆手里翻飞,我眼里闪烁着惊艳。竹筐就要收头了,这技艺在我眼中更是惊艳,就看外婆左插右穿的,筐口就齐整了,杂乱的竹条扭成带花纹的花边儿。
“嗬!好手艺。”竹筐贩子是位中年大叔,见到这情景总要夸一夸,“婶儿,帮我做几个竹筐啥(sha第一声)!”
“那要几个嘞?”
“那婶儿你就先做30个给我啥!”
“好啥!”外婆利索地答道。送走订货的人,脸上满是骄傲的神色。
外婆用青布围裙擦了擦手,又抽出竹片来做新筐。那个已经完工的青竹筐安逸地守在外婆身边,光滑的竹皮在阳光下暖暖地晒着。
闲下来是时候,外婆有时会给我讲讲她的竹筐,也或者不谈竹筐。那一次,外婆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十几张红纸。当我问起这红纸是干嘛用时,外婆的脸上流露出了怀旧的神色,右手轻轻地抚摸着。“红纸是外婆那时染唇的,就相当于现在的口红啥”,外婆眼神迷离,呵呵地笑着,“外婆出嫁时就是用红纸将自己的嘴唇染红,迷住了外公的。”
我痴痴地听着,想象年轻时外婆的初妆,想象新娘初嫁时的样子。妈妈和我说过,小时候家中并不宽裕,有了外婆编竹筐的手艺儿,可以多少赚点儿补贴家用。三块两块的零花,满足了孩子们多少的童年梦想。
啊,这双编织了无数竹筐的竹枝样的手也曾柔软,也曾美丽。然而岁月摧折娇小的女儿腰,时光浸染了青丝成雪。
外婆编竹筐已是几年前的事情了,那时的外婆已不年轻,唯眉目间依稀还有些姣好的影子。而今,外婆是真的老了,老得连竹筐也快编不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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