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房里,心脏测量仪数据变化节奏很规律。仪器的那根线,连接的是父亲的脉搏。父亲在医院里住了快半年。每一次去医院,我坐在他的身旁,看着这个机器的屏幕出神。我一直觉得这个波段的变化有规律,有力量,有长度。
可是,三个月后,那个仪器在医院里连接上别的病人。父亲的脉搏在他生命律动的节奏里的那一刻,戛然而止。
虽在意料之中,却又那么猝不及防。对于生命的深刻理解往往是在生命逝去之时。
父亲一生的荣光与黯淡都在那一刻画上了句号。我分明感受到了无论是错落有致的足印还是杂乱无章的心跳,都成为记忆里深藏且不愿触及的痛。是的,生命在,律动就在,节奏就有。当每一个生命都带着自己节奏让自己律动起来,和着鼓点,舞出生命的多姿,一路欢歌前行,这便是意义所在。
而我,在生命行进的春秋数十载,思忖自己的生命节奏究竟为何时,心里居然还能流淌着汩汩的清泉,叮叮咚咚。
教师,这是命中的注定。决然不是因为“长大后我就成了你”的感染,也并非衣钵与建筑工的父亲。虽然这两者有共同点,一为物质的大厦,一为灵魂的基石。人生第一篇课文《你长大了干什么?》中有农民、解放军、医生与教师四种职业,而我偏偏就相中了你。几经周折,几度易意,可是我还是最终与你相伴近三十个春夏秋冬。我想,我喜欢与你相伴的节奏,这个节拍的律动与我的心脏跳动的节拍吻合,与我思想的舞动协调一致。
初为人师,《在烈日与暴雨下》课堂上,祥子与洋车,在烈日里相互融化,像极了达利的《记忆的永恒》中那个钟表的形状,瘫软而无力;在暴雨下,祥子被裹挟着、吞噬着,脚下没有往日的节拍,剩下的只有挣扎与夺命。我用情来解,生用心去悟。多年后,一个已叫不上名字的女生,在大街上偶遇我,说:“老师,我到现在还记得你讲这篇文章啊,一提起祥子他的样子和你上课的样子就浮现在我的眼前。”我想,这便是我的节奏,一边触摸文本温度,一边抵达学生心灵。
而我在这样的时间与文字的节拍里,我欣喜于与众弟子们:在“落霞与孤鹜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”的灿烂与宁静里领悟天地间物与物合拍而产生的愉悦;在上下一白的湖心亭与张岱一起看雾凇沆砀,一起强饮下孤独这杯美酒后一同痴迷醉心于美文;在江上清风与山间明月交融里驾一叶文字扁舟,凌万顷碧波,成为那一个飘飘然遗世独立的高贵者;依然刻骨的是,那一次秋天的怀念,一句“咱娘俩好好活”后,我潸然泪下,默默里,我们与史铁生一起听到了对生之爱恋的心跳;还是不是记得翠翠?在那个爱与哀愁的故事里,我们探讨了人性之美,至今还在那条溪边守望着一份真情,伴着潺潺流水听到翠翠内心一声声的呼唤?还有,在你们的故事里,在我的文字里,一同剪烛时光,彼此聆听脉动与心律,我们都知道,那叫成长,一种别样且彼此促成美好的成长。
而这样的节奏,只有与你们在一起,才会成为拨响的悦耳悦心的节奏。因为关乎到灵魂的光亮与丰盈,才会乐音不止。
明天又是父亲节了,我与他不相见已近四年了。现在想来,父亲给予我的哪里仅仅是生命,更是在他的生命律动中我勇敢地把握住了自己生命的节奏,这是他的财富,更是我的。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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