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家边上的那座山，我爬了好几次，小道周围植被环绕，有的小道被枝条覆盖，一年比一年茂盛，让人不得不佩服这山的无限生机。
我总是独自爬山，过去和堂表哥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在村里闲逛，经过村中新盖出来的房屋的骨架，在湖边行走。湖面和脚下土地的落差好大，我们生怕掉进湖里，却仍险险地在靠近湖面的岸边走着。湖面光滑，如明亮的镜子一般，湖水干掉，露出的黑色淤泥也是湿润的。
堂哥过去似乎跟村里的大孩子很熟，因为他以前总是在和别人打枪，用的是BB弹。那时低头走路，能看见一颗颗的BB弹打进地里，我小时候边走路边捡这种黄色的小圆球，收集了一铁盒，但堂哥从没让我和表哥碰一下他的玩具枪。
一天，堂哥站在奶奶家的二楼和他的朋友对射，突然见他捂着眼睛跑下楼梯，面容扭曲，没捂住的那只眼睛要滴出泪来。
从此，他再也没有碰过他的玩具枪。而我们路过的房屋骨架，生了钢筋血肉，村里也立起了新的骨架。
我突然意识到，老家变了好多啊。
新装修的房子不停地增生着，地上捡不到那种BB弹了，我们三个人不再在外面闲逛，堂哥考上了高中，所以他总是在二楼房间里做作业，复习，表哥和我只是在房间里玩手机，打三国杀而已。
小镇上新修了一座城市广场，村子外的路灯杆上总是挂着宣传广告。
要过多久到来呢?老家变得现代化的那一天?聚光灯彻夜不眠地在云间穿行的那一天?我希望这天晚点到来，我也希望故乡的山有足够旺盛的生命力，让植物长出山外，长得更远一些吧。
我想起我外婆家。外婆家也像我居住的地方那样繁华吧。外婆家的房子好几层，但二楼以上的房间里空空如也。我从二楼往上走，一层，一层，一层，然后走到顶楼上。放眼望去，一栋栋自家盖的房子拔地而起，争夺着阳光，小巷昏暗。外婆家是个村却不像个村，村外包裹着商店，再包裹着大马路，汽车和载客的三轮车络绎不绝。盖起了高楼林立的小区，也有漫长的围板，机器像是生了锈，缓慢地动着。围板的尽头，又是一个“村”。
外婆以前是种地的，现在也是，只是地少了些。我记得，每次回外婆家，都会听到表哥抱怨，搞不懂建那么多房子干什么，地都占没了。我戴着耳机，觉得自己似乎该说些什么，但不知道说什么，终于还是没说话。
很快，什么都会没了吧。
在外婆家过完年，我们去奶奶家。我和表哥没有手机玩，只好坐在台阶上照看妹妹。突然，我说，我们带妹妹去买摔炮吧。于是我们出发。
过去，我，堂哥，表哥，我们仨儿，新年总会玩摔炮和蜘蛛炮。蜘蛛炮极响，要点火。堂哥在一棵树的果实上挖个洞，把蜘蛛炮塞进去，点火，飞跑。蜘蛛炮炸了，什么也没发生。但我们笑得好开心，像小孩子一样，我们也确实是小孩子啊。
我问表哥那是什么树，他说是芭蕉，但我想不是。
我们在商店，精挑细选，买足了炮仗，往回走。妹妹三岁，边走边停，用力地扔着摔炮。她走太慢了，于是我说：“追上我我就给你一个摔炮。”于是妹妹在后头边跑边笑，边笑边跑。
天色渐暗，我们在乡间小路上快步走着，时而停下来，扔出摔炮。好像时间抓不住我们，也像是忘记时间还在后头跟着。
太阳接近山头，我们的天空里似乎只有摔炮的炸响：“啪”“啪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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