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我和外婆回黄许吃宴席,在去的路上,我才发现现在的黄许变了许多。
公路变了,以前灰尘满天飞,现在路两旁载满了草木。天空变了,以前看太阳总觉得隔了一层毛玻璃,现在碧空如洗,露出了蓝的本色。街道变了,以前贴满了“门面转让”,现在家家生意红火。
那老房子,也变了。周围的一切都欣欣向荣,唯有它变得愈加不堪一击。
以前,我们一家五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。老房子当时还充满生气,由各种花草树木围起来,春天生机盎然,夏天绿树成阴,秋天瓜果飘香,冬天没有大雪,却也清静自在。我在美景的熏陶和家人的呵护下,从婴儿长成了幼儿,上了幼儿园。那一年,我三岁。外公肝痛。到医院检查,是肝癌晚期,不久就去世了。记得从幼儿园回来,我想将新学的《种太阳》唱给外公听,看到的却是一张冰冷的空床。什么是死?当时我还不懂。单看家人的表情,只知此事不简单。短短几天时间,外婆哭肿了眼睛,哭掉了头发;妈妈瘦了几斤;爸爸情绪低落,一言不发。而我,傻兮兮地扯着妈妈的黑衣角:“妈妈,外公这几天去哪儿了?我学了首很好听的歌,想唱给他听呢!”但妈妈只是跪在外公的一张黑白照片前,不说话。我知道,外公永远回不来了。
为了外婆不再触景生情,爸爸妈妈把家移到了德阳。外婆说什么也不愿离开,最后还是说不过两张嘴,妥协了,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
要问我对外公有什么记忆的话,恐怕也只有他的遗言了:不要在夏天晒太阳,晒了太阳要长痘痘。一句简单的叮嘱,寄托了浓浓的牵挂与不舍。
一晃九年过去了,爸爸妈妈已经能坦然面对外公的离去了,唯有外婆,当别人询问她“老公去世了吗”的时候,她无法点头。如今,她依然喜欢每过一周就把自己花的零零碎碎的小钱记录到一起,算总和,那是她与外公年轻时必在一起做的事。她依然留着外公工作时得的电风扇和电视,尽管电风扇已经旧得一碰就会散架;电视机已经再怎么修也无济于事了,她不认为那两个东西占地方,她喜欢每天一睁眼就看到它们。当然,她依然守着那老房子不卖给任何人!曾不止一次有人想出高价买那房子,她也不止一次倔强地拒绝了,然后又回到卧室默默地落泪。那样的她,就像一个孩子,没有没有依靠,没有安全感。
回到黄许,推开老房子那严重掉漆的咔咔直响的门,踩着落了一地的枯黄树叶,看着长满杂草的院子,一位老人佝偻着背,不辞辛劳地拔草、扫地、点香、供佛。她叫我跪在堂屋的一张破毛巾上,看着黑白照片里微笑着的外公,然后烧了很多很多的纸钱,又磕了三个响头。我边做着这些,边哼着儿歌:“啦啦啦,种太阳,啦啦啦,种太阳,啦啦啦啦啦啦啦啦,种太阳!”外婆严肃的说:“烧钱不要唱歌,你还小啦?唱儿歌!怎么每次回这儿来你都唱这首歌?”我笑着,继续唱。因为我要把这首歌,送给外公啊!外婆见喊不动我,也不管了。嘴里开始念念有词,她把天上的地下的各路神仙,廖家的各辈祖宗请了个遍,希望保佑我们一家人,单单忘了她自己。
烧香结束,她又走到厨房,扫了扫满地的木片,捡了捡碎落的瓦片,然后到后院扶了扶歪倒的大树。……
终于依依不舍地走出了门,她还不忘问我一句:“外公死前给你说了什么?”我心里实在不耐烦,这话她已经问了好多遍了,但嘴上依然平静地说:“不要在夏天晒太阳,晒了太阳要长痘痘。”
老房子变了,变得更加不堪一击,但在外婆心里却越来越坚不可摧,她怎么舍得卖掉老房子?她怎么舍得外公呢?随着岁月的推移,我慢慢明白了,外公永远活在外婆的心里,他永远那样的年轻,那样的健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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