认识潘婆的人都说,潘婆绝对是最幸福的母亲。
潘婆总共有三个孩子,老伴儿死得早,潘婆又当爹又当妈把三个孩子给拉扯得像个人样,多年的付出终于有了结果。老大大毛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,潘婆听别人说大毛把公司开到了一个叫什么加啥大的国家,大毛一年赚的钱恐怕自己一辈子也花不完哩!老屋里的大冰箱,大彩电,大空调都是大毛一手置办的,但潘婆只能朝着这些新式的家电干瞪眼,她不会用,但她又不好意思开口,大毛工作又忙,总不能让他特地手把手来教自己吧。
老二二毛做了大官,上一次回家也是两年以前了,当时二毛穿着笔挺的西装,坐着大奔驰风风光光地回村里,周围一群笑脸堆得老高的人局长长局长短地问候着,潘婆杵在老屋门前,乱蓬蓬的头发随风跳动着,潘婆边笑边用一双枯树皮般的大手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巴,她怕别人看见她笑时露出没有一颗牙齿的嘴巴,会嘲笑她们家的二毛,潘婆死死地盯着二毛喃喃地说:“好,好,二毛长大了,有出息了。”
老三小毛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,出落得漂亮大方,村里人都说小毛长得很像年轻时候的潘婆,小毛进城后就考进了电影学院,如今已经是县城里有名的明星。小毛每次回来都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,都快要遮住了脸,说是防狗仔,潘婆憨憨地笑着问:“啥是狗仔啊?”小毛总是微微一笑,不答话,从巨大的LV包里掏出大大小小,瓶瓶罐罐的化妆品,什么兰蔻,雅诗兰黛,Dior,看得潘婆一阵阵发晕。
村里人都说潘婆这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,家里的娃一个比一个有出息,但潘婆总是高兴不起来,老死死盯着三个娃小时候围着玩儿的那棵大榕树一声声地叹息,老半天也没挪窝。
就像是下定了一个巨大的决心一样,潘婆颤颤巍巍地走到电话前头,一个一个数字背出来,一个一个键钮按下去,拨通了大毛的电话。潘婆话还没说完,大毛就打断了潘婆的话:“妈,我最近刚接了个加拿大的单子,人家是我长期的合作伙伴,这几天忙得我这儿人手都不够,根本忙不过来,您还是找二弟,三妹吧,我实在是抽不开身啊!”
潘婆急忙又拨通二毛的电话,不料二毛却说:“妈,这也快年关了,市政府什么都要查,还有什么水利会,交通会,税务会,党代会,我作为局长可不能走啊,您就找大哥和三妹吧,我恐怕是来不了了,妈,我要去开会了,先挂了。”
潘婆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冷冰冰的滴滴声沉默了好久,又拨通了小毛的电话,小毛的声音尖锐而急切:“妈,我刚和一个大导演签下了一本电影的合作,这个导演对于我的前途很重要,或许通过这部电影我就红了,到时候妈您就是星妈了,哈哈,不过我真的很忙,您还是找哥哥们。”
平地惊雷,潘婆瞪大眼,傻了一般。
潘婆低着头颤颤挪回房里。
第二天,潘婆见光就起床,把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还换了一身光光彩彩的新衣服,搬了一个小圆凳坐在老屋门口,逢人就说;“那是的天气真热啊,田里的庄稼都快烧焦了,大毛,二毛,小毛在房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俺急啊,俺走了四十里路在镇上乞讨了好几个小时才讨到了半碗水,俺自己不舍得喝啊,俺又走回去,他们仨都争着喝水,俺一个一个地喂,俺也渴啊,但俺只要看见他们仨不哭了,俺也就不渴了。”
潘婆连续讲了好几天,人们都说潘婆疯了,可过了几天潘婆不见了,村里人说是潘婆终于累了,回去歇息了。
村里在外的人把消息捎给了大毛,二毛,小毛,三人听了潘婆神神叨叨的话羞愧不已,由大毛带头,三人买了不少水果补品直奔老屋。
几个小时后,两辆奔驰一辆宝马同时停在了老屋梦口,三人轻轻地推开木门,发现潘婆穿戴整齐安详地躺在床上,大毛走了上前,轻声唤道:“妈。”瞬即他面如死灰,因为他发现自己触到潘婆的手是坚硬而冰凉。
潘婆死了。
尸检那天,大毛,二毛,小毛同时接到了法医的电话,法医沉着脸道:“这是尸检是发现你们母亲左手一直紧握的东西,我们花了很大力才打开,却发现了这个。”并递来一个信封,大毛颤抖着双手打开,二毛,小毛都凑上前,三人不由失声痛哭。那是一张被握皱了的黑白全家福照片。
谨以此篇,恳求人们关爱空巢老人,让他们快乐,安心地渡过最后的人生。——后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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