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个黄昏,漫步在整齐、崭新的青石板路上,脚跟与地面碰击发出有节奏的声音,似乎听到久违的铜铃声:“叮——叮叮”。
奶奶家住在巷尾,依稀记得,小时候一听到卖麦芽糖独特的吆喝声,我便坐不住了,飞快地向巷口跑去。
清瘦黝黑的老人,满脸木讷,话语不多,担着一副老旧的糖担,两头挂上方正的木箱,里面载满了我甜蜜的回忆,那枚用来撬开麦芽糖的铁钉,饱受糖浆浸渍,散发着白色的光感,映着幽深老巷,俨然是一幅古画。
巷子里的孩子们听到吆喝声,抱起早已备好的破烂,像一群小麻雀似的飞跑出去。那时候,村里几乎没有平坦的路,家门口更满是土疙瘩,崎岖不平,但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向小摊的冲刺。我们打闹到巷口,你推我搡换取那甜腻的糖块,你到我手上咬一口,我一定到你手上反咬一口,有时因为大口小口闹翻了脸。
可是,现在……我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。
这几年,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昔日的小村庄发展成了小城镇,街边的建筑白墙黛瓦,古色古香,但遗憾的是“破烂换糖”已成美好的记忆……
已是黄昏了,我转过身,看见奶奶倚在那把黄梨木的坐椅上,一针一线地绣一幅扇面,绣绷上是鲤鱼跳龙门,已然看出个形状了。
为了响应国家号召,弘扬中华传统文化,奶奶重新拈起细细的针,拾掇起了刺绣,本没念过多少书但擅长女红的奶奶,竟然当上了“老师”,带起了一大帮徒弟。奶奶虽没有多少空闲和老姊妹一起聊家长里短了,但脸上成天乐开了花。这幅“鲤鱼跳龙门”是送给学校的,祝福孩子们将来考上好大学。
恍惚间,我听到了久违的悦耳的铜铃声。
我像儿时一般,跨过高高的门槛,孩童似的蹦跳飞奔着,老巷口竟出现了老人挑担的身影。
他的背似乎有些弯了,须发已花白,依稀是小时候熟悉的模样。
“老头儿!”我故意这样唤他,“慢些——别走——”老人也不生气,笑着,脸上纵横的沟壑荡漾着纯真。
他砸开大块的麦芽糖,我轻轻地接过那童年的幸福,放在口中,小心地含着。
我好奇地问:“爷爷,这手艺赚不了几个钱,你怎么又拾掇起来了?”“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馋嘴的孩子?”
他稳稳地挑起糖担,摇动手中的铃,发出悦耳的响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