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车是这片旷野唯一的战士。在它疾驰的同时,窗外的景色开始扭曲,汇成一片树木翻涌的海,将角落的虚无彻底湮没。和着星零阳光最后的光亮,列车桌板上那口紫砂壶隐约镀上淡薄的金边。母亲细细把玩着壶柄的磨砂,用余光淡淡地瞥了我一眼,嬉笑着接受我的访谈。
“我的家庭呢非常和睦,小时候家里条件不怎么好,后来在爸爸妈妈努力之下,各方面的条件慢慢好转……”
“我小时候幼儿园都没去,就因为学费交不起……”
列车略微颠簸起伏,母亲谈吐平静,好似她与童年的缩影早已完全背离。可在淡然的记忆深处,也曾经存在着漂泊背面的彷徨。似那口早已望破世尘的壶,也曾受尽千锤百炼的苦寒。
“在求学过程中,我最难忘的是在上初中时与好朋友一起骑自行车到学校,你追我赶。”
是啊,她追逐着前方的彼岸,在父母白首起家的过程中挑灯夜读,日复一日地磨练自身,用拼搏去仰望天边的尽头。
“再后来,我小学和初中都是以全校第二的成绩毕业……于零六年获得硕士学位。”那壶终于浴火重生,完成由泥土至近乎成品的蜕变。
古有九雅,焚香,品茗,听雨,赏雪,侯月,酌酒,莳花,寻幽,抚琴。她钟情于品茗与听雨,在那如戴望舒《雨巷》淅淅沥沥的断肠深处,远方的霓虹与灯火被冲刷得朦胧。雨点之下,苍生无言。
在我的印象里,她与茶、壶似乎是不可分割的整体,喝茶对她来说有种特点的仪式感。或是龙井,或是普洱,在午后沏一杯茶,再静候着阳光爬上紫砂壶口,直至茶的初苦在嘴角彻底渗完,慵懒地享受这独属于自我的时刻。
壶之清润,非浮华可拟。
车厢的尽头是四起的争论,两种极端的论点被闲暇的乘客无限放大,我持有疑惑的心态与她对望,她方才看似敷衍却又郑重地回答:“你要允许不同人发表不同的观点,这世间本就没有对与错的言论。”
她是坚守的一角。在这个高脚杯、香水瓶盛行的时代,纷纷攘攘的人群喧嚣着穿梭,各种古朴的器皿陆续动摇,以精美的装饰添上新的标签,增上新的噱头,而壶却未曾改变一分一毫,用坚守在万般繁华的盛放中坦然含苞,用初心昂首踏过时代的变换。
以壶之清,赏世尘之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