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里抱着只小猫,陪它在凤仙花丛里嬉戏,脑海里却不由得想到了一个身边的人,不!也许曾经在身边,现在他在天边。只是回忆太相似,让我忘了这一点。
他离开的那年,我读五年级。他离开时,我没有去见他最后一面,母亲不许。他离开前,听母亲说他疯了,我不信,但却没有机会证明。因为第二天他就喝农药死了,据说口吐白沫,还在请求村里大会堂的人关照他的父母,因为他还留下一对老父母。
我叫他“花狗爷爷”(本地方言,“爷爷”是“叔叔”的意思。“爷爷”另有叫法。)我不知道他姓什么,这是不是他的全名我也不得而知,因为我是小辈,不能直呼他的全名,所以我也不问。
他一辈子也没有结婚,我问过母亲:“花狗爷爷这么好的人!为什么没有老婆呢?”在我的印象里,他完全是可以靠脸吃饭的那种人——五官端正,身材健美。好像什么都懂:会建房子,接电线,会养花,会种田。而且好多漂亮的小猫都喜欢他,让他抱。我喂给它们鱼吃,他们都和我不太亲近。这么好的一个人!……为什么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呢?
我问这话的时候六岁,当时他来我家帮忙接电线。母亲回答了我一堆话,总结过后就俩字儿“没钱!”还借此给我说了一大堆大道理,我没听,只为他感到可惜。
父母封建,又没钱让他上学。且又是独子要养老人,所以一辈子都在这山沟里干点杂事,凑合着过日子。
当我还小的时候,他经常帮母亲带我,因为我还有个弟弟,母亲忙不过来。他又是我邻居,所以我常到他家去玩。他的房子属于老式的江南住宅,由 木头和土建成的。房子里没什么家具,他的衣柜是自己做的,椅子也是。直到现在,我家还有他为我小时候做的小凳子。古朴简单又朴素的家,家里还有个小园子,盛开着凤仙花和别的什么,我不记得了。
他帮过很多人,谁家有什么事儿,他有空都会去帮忙。但他的人生中好像谁都是过客,没有深交。当年的我是个孩子,随着成长,年龄的代沟,我们终将不能是朋友,只能做一个敬重他的晚辈。
听说养猫的人是孤独的,我想他的人生里那只白猫便是他的朋友吧!也许是白得没有一根杂毛,也或许是我在他家见到的频率太高了,直到几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得它。
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他来我家还电视。那台电视不新还有点旧,但他却保存的很好。因为电线的问题,在我家播放不了,但在他家却可以,所以就干脆放在他家借给他用了。
但是他死的前一天,我一点儿也没看出他疯了。他离开了,也许是受不了这孤独,也许是受不了这么贫苦的生活,也许他真的累了。
他的父母搬到了我们村的敬老院。房子卖了,土墙倒了,凤仙花拔了,从此我在村里也再没有见过白猫。如果离开是种解脱,我想他是笑着离开这人世的,但我真的不认同这种解脱,因为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。那里建了新房,再找不到他的一丝痕迹,只有我家的凤仙花是他当年送我的。
我想在那天边他不孤独吧!那里有土墙,凤仙和白猫,我尊重他的选择,哪怕他的选择是死亡但我依旧虔诚的祝福他幸福。